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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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說你們……”
中原中也回頭看向再次偷偷跟上來的兩個孩子，揚著眉道：“還要跟到什麽時候？”
他以為自己把話說清楚，兩個小鬼就會乖乖聽話，手牽著手乖乖回家。
沒想到他們還會一路跟上來，一直跟到東京都立獨樂園。
他和柚杏的聖誕節約會，沒道理還要帶著兩個小跟屁蟲在後面。
“我們不認識回去的路……”
乙骨憂太聲音漸小，羞愧低下頭。
他也不是想要中原中也把他們送回家，只是因為一路跟著中原中也，他們都跑到不認識的地方，想要回去都不知道怎麽回去。
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跟著他跑。
至少他不是什麽壞人，沒有表面上看著脾氣糟糕。
“哥哥是要和柚杏姐姐一起約會吧？”祈本裏香半點不覺得羞愧，握住竹馬的手，笑瞇瞇說道：“我們不會打擾哥哥，我和憂太也在約會。”
她左右看看熱鬧非凡的游樂園，年輕的男女手牽著手，氣氛甜蜜而美好，一看都是選在游樂園一起約會的小情侶。
雖然今天不是節假日，但完全不影響游樂園的生意。
中原中也半信半疑道：“你們也在約會？”
祈本裏香笑盈盈點頭，絲毫沒有心虛的感覺。
她很坦然舉起和乙骨憂太十指交握的手，笑著說道：“我們今天本來就是在約會，對吧？”
“是、是的，”乙骨憂太連連點頭，真誠不作偽的小表情幾乎沒有什麽人會懷疑他話中的真意，“今天是聖誕節，我和裏香醬約好要一起出來玩。”
只是意外遇見中原中也和公主魔女，看見他們的相處模式，想著偷偷跟上來問一問公主魔女和咒靈這類的存在。
“……嘖，”既然他們都說是出門約會，中原中也自然不好再計較他們跟上來的事，只道：“小鬼，你們玩你們的，我們玩我們的，不許再跟上來。”
他可不想幫兩個小鬼的父母照顧他們。
祈本裏香笑嘻嘻點頭，道：“不過游樂園是約會的地方，我和憂太約會不可能完全避開哥哥。”
言下之意，中原中也和公主魔女可以去的地方，他們也可以去。
他低低嘖一聲，道：“現在的小鬼心眼都這麽多嗎？”
不過小鬼的心眼再多，有些地方他們也是上不去的。
中原中也徑直轉身，大步往前走。
“裏香醬，我們還要跟嗎？”乙骨憂太和她牽著手，一起小跑著追上中原中也的步伐，擔憂道：“他好像不高興了。”
祈本裏香點一下頭，道：“我知道，不過他不會真的趕走我們。”
雖然中原中也嘴上說的不太好聽，但他一直都沒有對他們動粗，問的問題也算是回答了他們。
他不是一個壞人。
與其他不清楚好壞的大人相比，跟在他身邊，至少不用擔心他會對他們做什麽不好的事。
中原中也對他們無所求，更沒有拐賣孩子的打算。
在陌生的地方，跟著他一起走，能保證最基本的不會出事。
只是讓祈本裏香沒想到的是，有的地方中原中也不會驅趕他們，但游樂園的工作人員會攔住他們不給進入。
過山車、蹦極臺、海盜船。
游樂園的刺激項目地帶，身高不到一米四的兩個七八歲小朋友直接被工作人員攔在項目入口之外，眼睜睜看著中原中也走進去。
乙骨憂太呆呆說道：“他進去了……”
而他們因為身高不夠，直接被工作人員攔住不允許進入。
“沒關系，我們可以在這裏等，他肯定還會出來的。”
祈本裏香錯愕一下，很快平覆下心情，拉住竹馬的手道：“在這之前，我們好好一起約會吧。”
容貌精致美麗的女孩笑靨如花，道：“今天原本也是裏香和憂太的約會。”
男孩神色間的擔憂漸漸消失，點頭道：“嗯，說得也是。”
今天是他和裏香醬的約會。
……
坐上過山車的中原中也，成功甩開兩個纏人的小鬼。
他選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單獨坐在靠左的一側，雙手攏住公主魔女在懷裏，防止過山車啟動的時候，她輕飄飄一只直接被甩飛出去。
少年雙手一攏公主魔女幾乎沒有什麽掙紮的餘地。
她左右扭頭看一眼，拍了拍中原中也的手。
“笨蛋，這個時候可不能放手。”
中原中也有點無奈，平時公主魔女不喜歡他這麽拘著她，他還能放開手任她去外面飛。
但現在他們是在過山車上，要是放開手公主魔女怕是一下會被吹跑。
可惜公主魔女聽不懂中原中也在說什麽。
她更不會明白這時候和平時有什麽不同，繼續伸手拍拍他。
“你乖一點，”中原中也動了動手指，輕蹭她的微笑面具，低聲道：“過山車很快要啟動了。”
少年的話音落下，鎖住過山車車輪的裝置解除。
載著他們的過山車慢慢在軌道上滑動，公主魔女扶住他的手，擡頭看向曲折回轉的誇張軌道。
下一刻，慢慢挪到頂點的過山車直沖下去，迎面而來的狂猛沖勢直接讓公主魔女往後一撞貼住中原中也的馬甲，整個小身體都被過山車急速的過彎、下沖、倒轉，弄得暈暈乎乎蒙在他懷裏。
後腦緊緊貼著中原中也的腹部，要不是有他的雙手攏住，怕是公主魔女早在過山車沖出去的時候，直接被甩飛去不知道什麽地方。
“好玩嗎？”中原中也低頭看向公主魔女，攏住她的雙手在過山車速度慢下來，回到起點位置以後松開。
他以為公主魔女會立刻跑出來。
不想直到過山車的安全壓桿擡起，中原中也起身離開，公主魔女還是乖乖呆在他雙手之間。
既沒有拍著他的手示意松開，也沒有作出什麽別的反應。
他有點奇怪，低喚道：“柚杏？”
公主魔女仿若慢一拍的人偶，晃晃悠悠飛出中原中也的手心，懸停在半空的小身體不自覺東歪西倒，飛都飛不成直線。
“柚杏，你是暈了嗎？”
中原中也失笑，把狀態明顯與平時不同暈暈乎乎的公主魔女撈回來，捧住她：“你不是喜歡過山車嗎？”
上次約會的時候，柚杏還說過喜歡過山車。
雖然直到現在，中原中也依舊不明白柚杏當初為什麽說，喜歡過山車是在認識他以後，但他是準備把上次約會時玩過和沒有玩過的項目，全都重新走一遍。
一年前，柚杏準備好的約會計劃，他們還有很多沒有玩的地方。
中原中也想在這次，陪著她把所有項目都走過一遍。
彌補上一次不得不在半途中止的約會。
“……”凝固在公主魔女面上的微笑面具不改。
但她擡起小手扶住面具兩側的動作，以及後背倚靠著中原中也手心，半天沒有緩過神的樣子，明顯是被過山車甩暈了。
“笨蛋，”少年的眉眼低垂緩和，指腹輕撫著公主魔女的長發，慢慢陪著她緩過勁，道：“不舒服為什麽不說？”
柚杏一直都是這樣。
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從來不會主動告訴他。
若是他沒有發現，她就會自己默默忍耐，等到傷勢好轉再擺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什麽都不告訴他，獨自把苦痛和眼淚咽下。
他喜歡的女孩子會對他耍小性子、會撒嬌賣乖、會在他煩悶的時候，默默陪在他身邊。
但是她唯獨沒有學會在自己受傷的時候，嘗試著依賴一下他。
柚杏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很獨立的樣子。
就算偶爾會有一點小脾氣，實際上也非常好哄。
溫柔懂事又獨立，與羊的少年們相比，中原中也和柚杏在一起是沒有半點負擔的舒適放松。
因為她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壓力告訴他。
她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給了中原中也，默默埋藏下所有的壓力與痛苦，包容安撫下他的煩悶與焦躁。
“你可以多依賴我一點，”他輕撫著公主魔女，低聲道：“我想見到柚杏的脆弱，就像你以前包容我一樣，我也想成為你依賴的人。”
戀人之間，不就是互相包容對方糟糕的一面。
過去的中原中也是個糟糕的家夥，他什麽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要如何關心她，如何成為值得她依靠的人。
但現在，他希望柚杏可以試著依賴他這個不合格的男朋友。
他想看見她的脆弱、她的眼淚與她的不安，成為值得戀人信賴，可以撫慰她一切不安的可靠男人。
“……”公主魔女輕側一下頭，冰涼的面具擦過中原中也的指腹，留下沒有生氣與溫度的寒冷之意。
琉璃眼睛映出少年溫柔的藍眸，扶在微笑面具兩側的小手慢慢擡起抱住他的手指拖下來一點，藏在懷裏低頭貼靠上去。
小小一只的魔女很安靜很安靜窩在中原中也手裏，沒有呼吸與心跳、溫度，靜靜抱住他的手指，不似初初回來的時候活潑。
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公主魔女卻給他一種她在撒嬌的感覺。
她什麽都沒有說，也什麽都不會告訴他。
但只要靜靜抱住中原中也的手指，就足以安撫下公主魔女的情緒。
“這算是答應我了嗎？”
中原中也攏著她壓在心口的位置，低聲道：“我會一直在這裏，害怕的話就抱緊我吧。”
公主魔女沒有出聲。
沈穩規律的心跳聲隔著衣物一下一下傳遞過來，恍若要溫暖冰涼如瓷器的公主魔女。
她和快樂王子不一樣。
她沒有快樂王子可以感受到外界苦難，憐貧惜弱的鉛心。
通身都如瓷器冰冷的公主魔女沒有心臟，更不會有什麽心跳聲和感應到外界的能力。
這一切，本該是這樣的。
可如今，她卻通過中原中也的眼睛，隱隱明白自己無法聽懂的言語和他想要表達的真心。
中原中也會成為她可以依賴的人。
她的眼淚、她的脆弱與她一切的膽怯和恐懼，全部都可以向他傾倒。
“……”公主魔女無法以言語表達自己。
冰冷的軀殼是為了擋住一切會傷害她的聲音與情感，為深深沈入絕望深海的靈魂築起一道不容外人逾越的堅實屏障。
但中原中也的聲音如同一道光一般直直穿透漆黑的深海，照向環抱住自己拒絕外界一切呼喚的靈魂。
溫暖。
柔和。
不會刺痛靈魂。
她輕輕擁住光，枕著這一束光陷入沈沈的夢境。
束扣在中原中也頸上的項圈悄然把少年少女的靈魂連結在一起，彼此間開始的短暫心意相通。
只可惜中原中也並不知曉。
“不喜歡過山車，我們就不玩了。”
中原中也輕壓著公主魔女在心口，大步往外面走去。
游樂園不是只有刺激項目可以玩，公主魔女現在和以前不同，普通人玩的刺激項目於她而言，感受可能會放大幾十倍。
他之前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出來了！”肩並著肩坐在長椅上的祈本裏香和乙骨憂太正在小聲聊著什麽，說說笑笑差點沒有註意到中原中也出來。
他們跳下長椅，手牽手小跑著追上中原中也落在他身後不遠不近，恰好可以看見他又不會跟丟的位置。
他回頭看一眼，意外道：“你們還在？”
祈本裏香眨眨眼，正要說點什麽。
“算了，”中原中也瞥了他們一眼，低聲平靜道：“跟上。”
兩個孩子訝異對視一眼，沒想到數十分鐘前還不喜他們靠近的中原中也會突然改變主意，主動喊他們跟上。
祈本裏香一時有點猶豫。
“好的！”但乙骨憂太應得太快，沒留下多少給她思考的時間，高高興興拉著她靠近中原中也落在少年身後一兩步。
她暗暗嘆一口氣，握緊沒什麽心眼的竹馬。
不管如何，這個人總不會突然把他們拐去賣了。
“一個香草味的冰淇淋，”中原中也站在冰淇淋車前，單手掏出錢夾，轉頭隨意問道：“你們要吃什麽？”
公主魔女窩在他的右手和心口之間，小手抱住他的拇指挨靠在面具旁，琉璃眼睛看向楞住的兩個孩子。
祈本裏香隱隱升起警惕，不過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
“哥哥要請我們吃冰淇淋嗎？”乙骨憂太猶猶豫豫，小聲道：“還是算了吧……”
他不好意思要中原中也的冰淇淋。
他們擅自跟著他，打擾他和女朋友約會已經很不好意思。
再要他的冰淇淋，有點太過得寸進尺了。
“一個兩個冰淇淋要不了多少錢，”中原中也單手操控錢夾有點不太順手，拇指習慣性頂出一張別在夾層的卡，很快想到這裏是游樂園的冰淇淋車，不是什麽需要用上卡消費的地方，壓著卡別回夾層，道：“吃了冰淇淋，我讓人來把你們領走。”
乙骨憂太懵懵懂懂，問道：“啊？把我們領走？”
祈本裏香心底的警惕一下升到最高，她以為中原中也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小孩子稍稍有點過分的舉動也不會如大人一般容易發生沖突。
多數情況下，年長者都會對年幼者有一定的包容心。
只要他們不太過分，乖乖道歉承認錯誤，多半都會得到原諒。
但有的時候，也會出現特殊情況。
現在似乎正是這種特殊情況，開始只是有點不爽他們的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改變想法，幹脆找人把他們帶走。
不知道祈本裏香滿腦子在轉著什麽的中原中也低低應一聲，隨口道：“找盤星教的人把你們領走。”
再不讓人把這兩個小鬼領走，他都懷疑他們會跟著他一路跑去橫濱。
現在的小鬼一點警惕心都沒有，隨便就敢跟著人到處亂跑。
“盤星教？”祈本裏香楞了一下，悄悄握緊乙骨憂太準備拽著他逃跑的動作一緩。
“是啊，咒術高專的人不一定會立刻過來。”
單手和錢夾奮鬥的中原中也，終於在厚厚的錢夾裏找到一張合適的面額，遞出去道：“那些家夥挺忙的。”
而且他們的位置在東京郊區。
等他們趕過來，不如找盤星教的人把兩個小鬼領走。
“自己要什麽，自己去看。”
中原中也沒空伺候小鬼。
他接過香草味的冰淇淋湊到公主魔女眼前，低聲道：“吃一點嗎？”
不管是暈過山車還是暈車，吃一點冷的東西都會好受一點。
只是現在天氣冷，中原中也不敢讓公主魔女吃太多。
“……”她安靜看著冰淇淋，慢慢松開少年的手指，擡起一點面具湊到冰淇淋脆皮筒的位置，試圖咬著吃一點。
微笑面具先一步蹭到冰淇淋。
公主魔女茫然摸摸面具，一低頭面具邊沿把冰淇淋挖下來一小塊摔在地上。
“……？”她什麽都沒有吃到，面具先蹭了一口，第二口給了游樂園的地面。
中原中也低低嘖一聲，他光記得柚杏喜歡吃香草味的冰淇淋，卻忘了魔女形態下的她不方便吃這個。
他擡眸看了一眼湊到冰淇淋車前的兩個孩子，走開兩步避著他們，低頭叼走冰淇淋的尖尖，準備三兩口把這個公主魔女吃不了的東西解決。
“？”公主魔女扶住面具，擡頭看向他。
點點冰淇淋粘在微笑面具上，緩緩向下滑如同白色的眼淚順著琉璃眼睛流出來。
中原中也擡手擋了一下，護住她的小裙子別被冰淇淋弄臟，低聲問道：“你還要吃嗎？”
公主魔女沒有出聲，她拍拍中原中也的手，再次把面具往上擡，湊到冰淇淋脆皮筒的位置咬一小口。
鈷藍色眼眸輕眨兩下，曾經好奇過公主魔女面具下面容的好奇心再次升起。
中原中也屏住呼吸，緊緊盯著公主魔女的動作。
冰淇淋與公主魔女之前吃過的糖果不同，它的大小本身就限制著公主魔女無法如吃糖果一般把冰淇淋塞到面具下吃。
她想要吃到這個東西，必須要把面具擡高到比平時更高的高度才能順利吃到。
雖然中原中也不是有意為了看公主魔女面具下的面容，而讓她吃份量大小與她本身差不多的食物。
但有機會看見公主魔女的真容，他還是會很好奇也不會刻意避開這個時機。
上擡超過一半的微笑面具，已經隱約可以看見公主魔女的下半張臉。
出乎中原中也的意料，面具下的臉沒有什麽恐怖或是說異樣的地方。
甚至可以說正常得過分。
因為公主魔女實際上會通過吃東西活動一下臉，與不會發生改變的微笑面具相比，真容自然會顯得正常許多。
只是中原中也不明白，這樣的話，公主魔女為什麽要用微笑面具擋住自己的真容。
她的下半張臉很幹凈，看樣子沒有什麽需要遮擋的必要。
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中原中也索性先聯系夏油傑，通知他這裏有兩個術師孩子，讓他找人來接一下。
他是不想在約會的時候，有兩個小鬼一直跟在後面。
“……”不知何時，公主魔女停下吃冰淇淋的動作，擡頭靜靜看向中原中也。
她擡手壓了壓微笑面具，重新擋住下半張臉。
頭一次，公主魔女沒有吃完到手的食物。
“不吃了嗎？”中原中也收起手機，有點意外公主魔女把面具重新拉下，徹底擋住下面的真容，輕飄飄懸停在半空，散播出零零星星的詛咒。
他也不多想原因，三兩口把冰淇淋吃完。
“我把位置告訴了夏油，盤星教過會會有人來接走他們，”中原中也找冰淇淋車的服務員要了一杯清水，潤濕手帕給公主魔女擦手、擦面具，念念叨叨：“送走他們，我們再去玩別的，你不是喜歡摩天輪嗎？”
“那個沒有過山車刺激，我們可以慢慢坐，白天去一次，晚上再去一次。”
中原中也說著說著，發現公主魔女的註意再一次挪去祈本裏香他們那邊，兩個拿著冰淇淋的孩子背靠旋轉木馬外圍的護欄，頭靠著頭小聲說說笑笑。
他摸了摸公主魔女的頭發，咕噥道：“你等下不會真的跟著他們跑了吧？”
重力牽引著公主魔女落在他的肩頭上，中原中也大步走過去，道：“等下會有人過來接你們，你們要回家還是要問什麽問題都找他們。”
他不耐煩伺候小鬼。
正好把人交給願意接手的人。
“哥哥，謝謝你。”乙骨憂太一下站直身體，低頭真心誠意地鞠躬道謝。
祈本裏香被他拉著站直，一同低頭道謝：“謝謝你。”
他真的不是壞人。
只是在沒有見到來接他們的人以前，祈本裏香不敢放松警惕。
她與乙骨憂太不同，雖則年紀尚小，但她曾經見過的黑暗面比許多生活簡單的大人都要多，早慧玲瓏的心竅讓她很難不計較後果，簡單純粹去相信別人。
祈本裏香低眉順眼，直起身擡眸的時候，正好看見坐在中原中也肩頭的公主魔女。
她輕眨一下眼，不必回頭也知道自己身後有什麽。
旋轉木馬。
她和乙骨憂太剛才一直靠在這裏的護欄，自然不可能這麽快忘記身後的設施是什麽。
見中原中也沒有發現，她出聲提醒道：“哥哥，柚杏姐姐是想坐旋轉木馬嗎？”
少年楞了一下，側頭看向公主魔女。
坐在他肩頭的小巧魔女沒有低頭看向兩個孩子，她的視線落點是他們身後的旋轉木馬。
中原中也原以為她是在看兩個小鬼。
沒想到柚杏真正看的是他們身後的旋轉木馬。
他遲疑開口：“柚杏，你想坐那個嗎？”
落在肩頭的輕微重量離開，公主魔女飛向祈本裏香扶住她身後的旋轉木馬外圍護欄，擡頭看向一上一下以圓形運動軌跡活動的彩繪木馬。
她專註看著旋轉木馬，眼睛都沒有移開一下。
中原中也的表情一下糾結起來。
旋轉木馬和過山車之類的設施不同，上面坐的都是小鬼。
就算是帶著孩子來游樂園的年輕夫妻，他們也是站在外面看著孩子進去自己坐旋轉木馬。
但讓公主魔女自己去坐旋轉木馬……
少年的藍眸映出扶住欄桿，安靜專註望著一匹匹木馬轉過的公主魔女，琉璃眼睛映出彩繪的木馬和坐在上面的孩子們開心放聲大笑向著外面看護他們的父母揮手。
中原中也表情變換幾變，聲音仿若擠出牙縫一般：“餵、小鬼，你們要不要坐這個？”
“誒？”乙骨憂太懵懵看著他。
他咬牙再次道：“我問你們要不要坐這個，快點決定！”
乙骨憂太猶猶豫豫看向祈本裏香，他當然是想要玩的，進入游樂園只能看著別人玩各種有趣的設施，他們卻因為身上沒有帶多少錢，只能看著別人玩。
可是已經吃過中原中也請的冰淇淋，再讓他請客玩旋轉木馬與他一貫的家教不符。
“好啊！”一眼看懂中原中也在想什麽的女孩牽住竹馬的手，笑嘻嘻應下：“憂太，我們去玩這個吧！”
他小聲道：“真的可以嗎？我們已經吃過哥哥的冰淇淋了……”
“沒有關系的，”她湊到乙骨憂太耳邊，小聲道：“他是想找人陪他一起上去。”
他驚訝眨眨眼，道：“哥哥想玩旋轉木馬嗎？”
祈本裏香輕笑一聲，側頭看向公主魔女，道：“他是想陪喜歡的人一起去玩。”
這種心情，她明白的。
因為她也很喜歡憂太。
只要是和憂太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是開心的。
情竅未開的男孩似懂非懂點頭，借著中原中也的光，他們進入游樂園不僅吃上冰淇淋，還坐上了旋轉木馬。
也算沒有白白進來一趟。
“……”不管乙骨憂太和祈本裏香的內心想法，同樣坐上旋轉木馬的中原中也只覺得羞憤欲死。
他摘下寬氈帽蓋住臉，跨坐在靠內側的一排木馬上，整個人都快因為高度羞恥而頭頂冒煙。
歡快的背景音再次啟動，旋轉木馬一上一下勻速轉動，中原中也渾身僵硬坐在木馬上幾乎煎熬一般等著木馬轉過不知道多少圈，音樂慢慢停止，木馬也慢慢停下。
他大大松了一口氣，逃似的跳下木馬想要快點離開這個羞恥之地。
走出兩步，他才發現公主魔女沒有跟上來。
中原中也回頭一看，小巧的魔女還坐在木馬的馬頭兩耳之間，乖巧把雙手放在裙子上坐姿端正而優雅。
他快步走回去，低聲道：“柚杏，走了。”
“……”公主魔女安安靜靜坐在木馬上，琉璃眼睛看著圍在欄桿外的年輕夫妻們。
她註視著他們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柚杏？”中原中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眼，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繼續低聲道：“我們該走了，夏油他們很快要過來了。”
公主魔女沈默看向他。
優雅交疊在小腹位置的雙手很輕很輕捏緊一點，過分輕的動作沒有引起少年的註意。
他只是有點苦惱不願意離開木馬上的公主魔女。
坐過一輪的乘客都已經下去，只剩下他們和兩個一起上來的小鬼。
音樂剛停下的時候，乙骨憂太就準備和其他孩子們一起離開木馬出去，卻被祈本裏香拉住了。
她握住不明所以的男孩，眸光平靜看著端坐在木馬上的公主魔女。
祈本裏香順著她面具朝向的方向看去一眼，笑容滿面的年輕夫妻牽著自己的孩子，溫柔蹲下身與他平視對話。
“裏香醬？”乙骨憂太有點焦躁，圍著旋轉木馬的游客似乎都在奇怪他們為什麽還不離開出場，“我們還不走嗎？”
她輕輕搖頭，道：“再等一下。”
“柚杏，你還想玩嗎？”剛坐上旋轉木馬的時候，中原中也光顧著羞恥，完全沒有註意到公主魔女是什麽表現。
他揉了揉頸後的頭發，低低嘆一口氣，轉身離開木馬向外走去。
公主魔女沈默註視著他離開，交疊在一起微微捏緊的小手慢慢松開：“……”
她安靜起身站在馬頭兩耳之際，裙面的花紋一亮正要飛向中原中也，就見他快步走回來，埋著頭再次跨上木馬，含糊道：“小鬼，想坐就繼續坐，不想坐就快下去。”
“咦？”乙骨憂太詫異，比劃道：“可是……不是要錢嗎？”
這裏的游樂園不是賣的套票，而是每一個項目單獨收費。
等於他們每坐一次旋轉木馬，中原中也就要交一次錢。
擡手壓著帽子深深低頭的少年咬牙道：“你別管這麽多，總之錢我是交夠了。”
他們三個人坐旋轉木馬的票錢。
不止一次。
中原中也剛才刷卡了。
“……”公主魔女站在馬頭的位置，靜靜看著他。
琉璃眼睛清晰映出少年無比羞恥，擡手壓著帽子遮擋神情的動作。
她輕提一下裙子，宛若淑女一般躬身施以一禮。
公主魔女再次坐下，不過這次她是面向中原中也，註視著少年的神情和動作。
……
歡快童稚的音樂一遍遍響起，旋轉木馬啟動一次又一次。
生生把乙骨憂太開始的小興奮徹底磨滅，他蔫蔫抱住旋轉木馬的脖子，只想著他到底還要坐多少遍旋轉木馬。
因為他們都是附帶的一個，中原中也不離開，他也不好意思離開。
期間祈本裏香想過拉著他一起下去，可是想到中原中也的目的是陪女朋友坐旋轉木馬只有他自己不太合適才邀請他們一起上去。
這個時候，扔下他一個人坐旋轉木馬，總覺得很不仗義。
所以，就算坐得整個人都蔫巴了。
乙骨憂太還在抱住木馬的脖子，眼巴巴等著中原中也或是公主魔女什麽時候願意離開。
他們都從天亮坐到天黑了。
他好想回家。
與他心態十分相似的中原中也已經從羞恥熬到麻木，任由其他人怎麽圍觀，他都不會再升起什麽羞恥感。
“這是……中也君的愛好？”
不知站在外圍看了多久的夏油傑托著下頜，笑瞇瞇道：“我還以為中也君和柚杏的約會會更浪漫一點。”
至少不是一下午都在坐旋轉木馬這種兒童項目。
“……我以為你會更快過來，”中原中也提了提嘴角，有氣無力道：“小鬼，來接你們的人到了。”
兩個小鬼可以解放了。
可是他這邊，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要在旋轉木馬上過夜。
音樂聲停下，乙骨憂太和祈本裏香跳下木馬。
他們近乎迫不及待跑出去，怕是接下來的幾年之內都不會想坐什麽旋轉木馬。
中原中也看了他們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
“……”公主魔女飛起身，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他楞怔一下，側頭看向落在肩上的公主魔女，遲疑問道：“柚杏，不玩了嗎？”
她擡手觸碰一下少年頸側的魔女之吻，留下一抹涼意，很快收回手。
中原中也明悟了。
他大大松一口氣，近乎迫不及待擡腿跨下木馬，快步離開這個消磨幾個小時時間的地方。
夏油傑輕笑一聲，問道：“你們還要繼續約會嗎？”
“當然！”中原中也扶著帽子正了正，神色很快恢覆自然道：“我們還有一個地方沒有去。”
柚杏想坐的摩天輪。
他一直都記得。
雖然在旋轉木馬這裏耗費了很多時間，沒有趕上白天的摩天輪，但這裏的摩天輪晚上也是一絕。
摩天輪的支架和吊艙左右兩側都弄上燈帶，一入夜燈光就已經亮起，遠遠看著仿若一個巨大的槲寄生。
“好吧，”夏油傑聳了聳肩，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低頭看向手牽著手的兩個孩子，笑道：“憂太君、裏香醬，我們走吧。”
夏油傑帶著兩個孩子離開。
中原中也轉身往摩天輪的方向而去。
許是因為這裏的摩天輪很特別，晚上排隊坐摩天輪的人很多。
排在他前面和他後面的人幾乎都是情侶，顯得“獨自一人”站在隊伍中的少年有點突兀。
他面色不改，摸摸公主魔女的長發，低聲道：“很快到我們了。”
前後的人幾乎都是情侶，他們肯定不會想和別人並一起吊艙。
正好中原中也也不想。
“聖誕節在槲寄生下一起接吻的情侶會永遠在一起，”排在他後面的情侶小聲私語，“摩天輪上也有類似的傳說，乘坐摩天輪的情侶在升到最高空的一刻接吻，以後永遠都會在一起。”
中原中也動了動眉頭。
“這裏即是摩天輪，又是槲寄生，兩個傳說加在一起很浪漫的感覺。”
他皺了一下眉，擡頭看向閃閃亮的摩天輪，裝飾在摩天輪兩側的燈帶確實和槲寄生的圖案一樣。
說實話，中原中也是不太相信傳說這種東西。
所謂的傳說、傳言，更似沈浸在熱戀中的情侶編出來的說法。
坐過摩天輪的情侶肯定很多，在摩天輪升到最高一刻接吻的情侶肯定也不少。
但永遠不會分開的說法……
不太可靠也不太可信。
不過柚杏當初想坐摩天輪的理由，會不會和這個傳說有一定的關系。
中原中也順著排隊的人群移動，直到他“獨自一人”坐上一個單獨的吊艙還在思考這件事。
在摩天輪的頂端上接吻，永遠不會分手。
他側頭看向懸停在窗前的公主魔女，雙手貼著玻璃窗，低頭透過窗戶看向游樂園夜晚的燈火。
絢麗的燈帶裝飾在各個游樂設施上，吊艙升得越高，他們能看見的風景越多。
“摩天輪的最高點啊……”
中原中也認真想了想，問道：“柚杏，要出去嗎？”
公主魔女回頭看向他。
他擡頭看向吊艙的頂蓋，飛起身輕輕松松打開，通過吊艙頂蓋的位置出去，向她伸出手道：“來嗎？”
貼在窗前的小手輕輕離開，公主魔女依著他的意思飛出吊艙。
由於裝在摩天輪兩側的燈帶足夠明亮，地面的人根本不會發現有一個吊艙的乘客跑了出來。
高處的夜風呼呼吹著中原中也的衣擺和頭發，他輕壓一下帽子，側頭看向地面的風景。
一直到摩天輪快要升到最高點的位置時，少年一手背在身後，微微躬身姿態從容灑脫，勾揚著嘴角，鈷藍眼眸明亮而溫柔看向公主魔女。
他向喜歡的女孩子伸出手，低沈而誠懇問道：“可以請你跳一只舞嗎？”
公主魔女靜靜看著他。
琉璃眼睛映出赭發少年張揚而明亮肆意的神采，漂亮如寶石的鈷藍眼眸盛著滿滿的溫柔笑意，右手落在她身前的位置。
夜風獵獵，吹起公主魔女的裙擺。
她輕輕把手落在少年的指腹上，看著他俯身以唇很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中原中也的唇不似他的手心和頸窩溫暖，散發著熱意。
他很輕很輕地碰一下，滿是憐惜與愛意。
眼睫輕顫緩緩上擡，眸光柔和如盈著波光的海水，深深倒映出戀人的身影。
“My Princess.”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專欄，放了柚柚子喵的圖！
可愛捏！
等五月，我再接著寫柚柚子喵和中中子喵的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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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
中原中也回頭看向再次偷偷跟上來的兩個孩子，揚著眉道：“還要跟到什麽時候？”
他以為自己把話說清楚，兩個小鬼就會乖乖聽話，手牽著手乖乖回家。
沒想到他們還會一路跟上來，一直跟到東京都立獨樂園。
他和柚杏的聖誕節約會，沒道理還要帶著兩個小跟屁蟲在後面。
“我們不認識回去的路……”
乙骨憂太聲音漸小，羞愧低下頭。
他也不是想要中原中也把他們送回家，只是因為一路跟著中原中也，他們都跑到不認識的地方，想要回去都不知道怎麽回去。
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跟著他跑。
至少他不是什麽壞人，沒有表面上看著脾氣糟糕。
“哥哥是要和柚杏姐姐一起約會吧？”祈本裏香半點不覺得羞愧，握住竹馬的手，笑瞇瞇說道：“我們不會打擾哥哥，我和憂太也在約會。”
她左右看看熱鬧非凡的游樂園，年輕的男女手牽著手，氣氛甜蜜而美好，一看都是選在游樂園一起約會的小情侶。
雖然今天不是節假日，但完全不影響游樂園的生意。
中原中也半信半疑道：“你們也在約會？”
祈本裏香笑盈盈點頭，絲毫沒有心虛的感覺。
她很坦然舉起和乙骨憂太十指交握的手，笑著說道：“我們今天本來就是在約會，對吧？”
“是、是的，”乙骨憂太連連點頭，真誠不作偽的小表情幾乎沒有什麽人會懷疑他話中的真意，“今天是聖誕節，我和裏香醬約好要一起出來玩。”
只是意外遇見中原中也和公主魔女，看見他們的相處模式，想著偷偷跟上來問一問公主魔女和咒靈這類的存在。
“……嘖，”既然他們都說是出門約會，中原中也自然不好再計較他們跟上來的事，只道：“小鬼，你們玩你們的，我們玩我們的，不許再跟上來。”
他可不想幫兩個小鬼的父母照顧他們。
祈本裏香笑嘻嘻點頭，道：“不過游樂園是約會的地方，我和憂太約會不可能完全避開哥哥。”
言下之意，中原中也和公主魔女可以去的地方，他們也可以去。
他低低嘖一聲，道：“現在的小鬼心眼都這麽多嗎？”
不過小鬼的心眼再多，有些地方他們也是上不去的。
中原中也徑直轉身，大步往前走。
“裏香醬，我們還要跟嗎？”乙骨憂太和她牽著手，一起小跑著追上中原中也的步伐，擔憂道：“他好像不高興了。”
祈本裏香點一下頭，道：“我知道，不過他不會真的趕走我們。”
雖然中原中也嘴上說的不太好聽，但他一直都沒有對他們動粗，問的問題也算是回答了他們。
他不是一個壞人。
與其他不清楚好壞的大人相比，跟在他身邊，至少不用擔心他會對他們做什麽不好的事。
中原中也對他們無所求，更沒有拐賣孩子的打算。
在陌生的地方，跟著他一起走，能保證最基本的不會出事。
只是讓祈本裏香沒想到的是，有的地方中原中也不會驅趕他們，但游樂園的工作人員會攔住他們不給進入。
過山車、蹦極臺、海盜船。
游樂園的刺激項目地帶，身高不到一米四的兩個七八歲小朋友直接被工作人員攔在項目入口之外，眼睜睜看著中原中也走進去。
乙骨憂太呆呆說道：“他進去了……”
而他們因為身高不夠，直接被工作人員攔住不允許進入。
“沒關系，我們可以在這裏等，他肯定還會出來的。”
祈本裏香錯愕一下，很快平覆下心情，拉住竹馬的手道：“在這之前，我們好好一起約會吧。”
容貌精致美麗的女孩笑靨如花，道：“今天原本也是裏香和憂太的約會。”
男孩神色間的擔憂漸漸消失，點頭道：“嗯，說得也是。”
今天是他和裏香醬的約會。
……
坐上過山車的中原中也，成功甩開兩個纏人的小鬼。
他選了最後一排的位置，單獨坐在靠左的一側，雙手攏住公主魔女在懷裏，防止過山車啟動的時候，她輕飄飄一只直接被甩飛出去。
少年雙手一攏公主魔女幾乎沒有什麽掙紮的餘地。
她左右扭頭看一眼，拍了拍中原中也的手。
“笨蛋，這個時候可不能放手。”
中原中也有點無奈，平時公主魔女不喜歡他這麽拘著她，他還能放開手任她去外面飛。
但現在他們是在過山車上，要是放開手公主魔女怕是一下會被吹跑。
可惜公主魔女聽不懂中原中也在說什麽。
她更不會明白這時候和平時有什麽不同，繼續伸手拍拍他。
“你乖一點，”中原中也動了動手指，輕蹭她的微笑面具，低聲道：“過山車很快要啟動了。”
少年的話音落下，鎖住過山車車輪的裝置解除。
載著他們的過山車慢慢在軌道上滑動，公主魔女扶住他的手，擡頭看向曲折回轉的誇張軌道。
下一刻，慢慢挪到頂點的過山車直沖下去，迎面而來的狂猛沖勢直接讓公主魔女往後一撞貼住中原中也的馬甲，整個小身體都被過山車急速的過彎、下沖、倒轉，弄得暈暈乎乎蒙在他懷裏。
後腦緊緊貼著中原中也的腹部，要不是有他的雙手攏住，怕是公主魔女早在過山車沖出去的時候，直接被甩飛去不知道什麽地方。
“好玩嗎？”中原中也低頭看向公主魔女，攏住她的雙手在過山車速度慢下來，回到起點位置以後松開。
他以為公主魔女會立刻跑出來。
不想直到過山車的安全壓桿擡起，中原中也起身離開，公主魔女還是乖乖呆在他雙手之間。
既沒有拍著他的手示意松開，也沒有作出什麽別的反應。
他有點奇怪，低喚道：“柚杏？”
公主魔女仿若慢一拍的人偶，晃晃悠悠飛出中原中也的手心，懸停在半空的小身體不自覺東歪西倒，飛都飛不成直線。
“柚杏，你是暈了嗎？”
中原中也失笑，把狀態明顯與平時不同暈暈乎乎的公主魔女撈回來，捧住她：“你不是喜歡過山車嗎？”
上次約會的時候，柚杏還說過喜歡過山車。
雖然直到現在，中原中也依舊不明白柚杏當初為什麽說，喜歡過山車是在認識他以後，但他是準備把上次約會時玩過和沒有玩過的項目，全都重新走一遍。
一年前，柚杏準備好的約會計劃，他們還有很多沒有玩的地方。
中原中也想在這次，陪著她把所有項目都走過一遍。
彌補上一次不得不在半途中止的約會。
“……”凝固在公主魔女面上的微笑面具不改。
但她擡起小手扶住面具兩側的動作，以及後背倚靠著中原中也手心，半天沒有緩過神的樣子，明顯是被過山車甩暈了。
“笨蛋，”少年的眉眼低垂緩和，指腹輕撫著公主魔女的長發，慢慢陪著她緩過勁，道：“不舒服為什麽不說？”
柚杏一直都是這樣。
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從來不會主動告訴他。
若是他沒有發現，她就會自己默默忍耐，等到傷勢好轉再擺出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什麽都不告訴他，獨自把苦痛和眼淚咽下。
他喜歡的女孩子會對他耍小性子、會撒嬌賣乖、會在他煩悶的時候，默默陪在他身邊。
但是她唯獨沒有學會在自己受傷的時候，嘗試著依賴一下他。
柚杏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很獨立的樣子。
就算偶爾會有一點小脾氣，實際上也非常好哄。
溫柔懂事又獨立，與羊的少年們相比，中原中也和柚杏在一起是沒有半點負擔的舒適放松。
因為她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壓力告訴他。
她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給了中原中也，默默埋藏下所有的壓力與痛苦，包容安撫下他的煩悶與焦躁。
“你可以多依賴我一點，”他輕撫著公主魔女，低聲道：“我想見到柚杏的脆弱，就像你以前包容我一樣，我也想成為你依賴的人。”
戀人之間，不就是互相包容對方糟糕的一面。
過去的中原中也是個糟糕的家夥，他什麽都不懂，甚至不知道要如何關心她，如何成為值得她依靠的人。
但現在，他希望柚杏可以試著依賴他這個不合格的男朋友。
他想看見她的脆弱、她的眼淚與她的不安，成為值得戀人信賴，可以撫慰她一切不安的可靠男人。
“……”公主魔女輕側一下頭，冰涼的面具擦過中原中也的指腹，留下沒有生氣與溫度的寒冷之意。
琉璃眼睛映出少年溫柔的藍眸，扶在微笑面具兩側的小手慢慢擡起抱住他的手指拖下來一點，藏在懷裏低頭貼靠上去。
小小一只的魔女很安靜很安靜窩在中原中也手裏，沒有呼吸與心跳、溫度，靜靜抱住他的手指，不似初初回來的時候活潑。
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公主魔女卻給他一種她在撒嬌的感覺。
她什麽都沒有說，也什麽都不會告訴他。
但只要靜靜抱住中原中也的手指，就足以安撫下公主魔女的情緒。
“這算是答應我了嗎？”
中原中也攏著她壓在心口的位置，低聲道：“我會一直在這裏，害怕的話就抱緊我吧。”
公主魔女沒有出聲。
沈穩規律的心跳聲隔著衣物一下一下傳遞過來，恍若要溫暖冰涼如瓷器的公主魔女。
她和快樂王子不一樣。
她沒有快樂王子可以感受到外界苦難，憐貧惜弱的鉛心。
通身都如瓷器冰冷的公主魔女沒有心臟，更不會有什麽心跳聲和感應到外界的能力。
這一切，本該是這樣的。
可如今，她卻通過中原中也的眼睛，隱隱明白自己無法聽懂的言語和他想要表達的真心。
中原中也會成為她可以依賴的人。
她的眼淚、她的脆弱與她一切的膽怯和恐懼，全部都可以向他傾倒。
“……”公主魔女無法以言語表達自己。
冰冷的軀殼是為了擋住一切會傷害她的聲音與情感，為深深沈入絕望深海的靈魂築起一道不容外人逾越的堅實屏障。
但中原中也的聲音如同一道光一般直直穿透漆黑的深海，照向環抱住自己拒絕外界一切呼喚的靈魂。
溫暖。
柔和。
不會刺痛靈魂。
她輕輕擁住光，枕著這一束光陷入沈沈的夢境。
束扣在中原中也頸上的項圈悄然把少年少女的靈魂連結在一起，彼此間開始的短暫心意相通。
只可惜中原中也並不知曉。
“不喜歡過山車，我們就不玩了。”
中原中也輕壓著公主魔女在心口，大步往外面走去。
游樂園不是只有刺激項目可以玩，公主魔女現在和以前不同，普通人玩的刺激項目於她而言，感受可能會放大幾十倍。
他之前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出來了！”肩並著肩坐在長椅上的祈本裏香和乙骨憂太正在小聲聊著什麽，說說笑笑差點沒有註意到中原中也出來。
他們跳下長椅，手牽手小跑著追上中原中也落在他身後不遠不近，恰好可以看見他又不會跟丟的位置。
他回頭看一眼，意外道：“你們還在？”
祈本裏香眨眨眼，正要說點什麽。
“算了，”中原中也瞥了他們一眼，低聲平靜道：“跟上。”
兩個孩子訝異對視一眼，沒想到數十分鐘前還不喜他們靠近的中原中也會突然改變主意，主動喊他們跟上。
祈本裏香一時有點猶豫。
“好的！”但乙骨憂太應得太快，沒留下多少給她思考的時間，高高興興拉著她靠近中原中也落在少年身後一兩步。
她暗暗嘆一口氣，握緊沒什麽心眼的竹馬。
不管如何，這個人總不會突然把他們拐去賣了。
“一個香草味的冰淇淋，”中原中也站在冰淇淋車前，單手掏出錢夾，轉頭隨意問道：“你們要吃什麽？”
公主魔女窩在他的右手和心口之間，小手抱住他的拇指挨靠在面具旁，琉璃眼睛看向楞住的兩個孩子。
祈本裏香隱隱升起警惕，不過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
“哥哥要請我們吃冰淇淋嗎？”乙骨憂太猶猶豫豫，小聲道：“還是算了吧……”
他不好意思要中原中也的冰淇淋。
他們擅自跟著他，打擾他和女朋友約會已經很不好意思。
再要他的冰淇淋，有點太過得寸進尺了。
“一個兩個冰淇淋要不了多少錢，”中原中也單手操控錢夾有點不太順手，拇指習慣性頂出一張別在夾層的卡，很快想到這裏是游樂園的冰淇淋車，不是什麽需要用上卡消費的地方，壓著卡別回夾層，道：“吃了冰淇淋，我讓人來把你們領走。”
乙骨憂太懵懵懂懂，問道：“啊？把我們領走？”
祈本裏香心底的警惕一下升到最高，她以為中原中也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小孩子稍稍有點過分的舉動也不會如大人一般容易發生沖突。
多數情況下，年長者都會對年幼者有一定的包容心。
只要他們不太過分，乖乖道歉承認錯誤，多半都會得到原諒。
但有的時候，也會出現特殊情況。
現在似乎正是這種特殊情況，開始只是有點不爽他們的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改變想法，幹脆找人把他們帶走。
不知道祈本裏香滿腦子在轉著什麽的中原中也低低應一聲，隨口道：“找盤星教的人把你們領走。”
再不讓人把這兩個小鬼領走，他都懷疑他們會跟著他一路跑去橫濱。
現在的小鬼一點警惕心都沒有，隨便就敢跟著人到處亂跑。
“盤星教？”祈本裏香楞了一下，悄悄握緊乙骨憂太準備拽著他逃跑的動作一緩。
“是啊，咒術高專的人不一定會立刻過來。”
單手和錢夾奮鬥的中原中也，終於在厚厚的錢夾裏找到一張合適的面額，遞出去道：“那些家夥挺忙的。”
而且他們的位置在東京郊區。
等他們趕過來，不如找盤星教的人把兩個小鬼領走。
“自己要什麽，自己去看。”
中原中也沒空伺候小鬼。
他接過香草味的冰淇淋湊到公主魔女眼前，低聲道：“吃一點嗎？”
不管是暈過山車還是暈車，吃一點冷的東西都會好受一點。
只是現在天氣冷，中原中也不敢讓公主魔女吃太多。
“……”她安靜看著冰淇淋，慢慢松開少年的手指，擡起一點面具湊到冰淇淋脆皮筒的位置，試圖咬著吃一點。
微笑面具先一步蹭到冰淇淋。
公主魔女茫然摸摸面具，一低頭面具邊沿把冰淇淋挖下來一小塊摔在地上。
“……？”她什麽都沒有吃到，面具先蹭了一口，第二口給了游樂園的地面。
中原中也低低嘖一聲，他光記得柚杏喜歡吃香草味的冰淇淋，卻忘了魔女形態下的她不方便吃這個。
他擡眸看了一眼湊到冰淇淋車前的兩個孩子，走開兩步避著他們，低頭叼走冰淇淋的尖尖，準備三兩口把這個公主魔女吃不了的東西解決。
“？”公主魔女扶住面具，擡頭看向他。
點點冰淇淋粘在微笑面具上，緩緩向下滑如同白色的眼淚順著琉璃眼睛流出來。
中原中也擡手擋了一下，護住她的小裙子別被冰淇淋弄臟，低聲問道：“你還要吃嗎？”
公主魔女沒有出聲，她拍拍中原中也的手，再次把面具往上擡，湊到冰淇淋脆皮筒的位置咬一小口。
鈷藍色眼眸輕眨兩下，曾經好奇過公主魔女面具下面容的好奇心再次升起。
中原中也屏住呼吸，緊緊盯著公主魔女的動作。
冰淇淋與公主魔女之前吃過的糖果不同，它的大小本身就限制著公主魔女無法如吃糖果一般把冰淇淋塞到面具下吃。
她想要吃到這個東西，必須要把面具擡高到比平時更高的高度才能順利吃到。
雖然中原中也不是有意為了看公主魔女面具下的面容，而讓她吃份量大小與她本身差不多的食物。
但有機會看見公主魔女的真容，他還是會很好奇也不會刻意避開這個時機。
上擡超過一半的微笑面具，已經隱約可以看見公主魔女的下半張臉。
出乎中原中也的意料，面具下的臉沒有什麽恐怖或是說異樣的地方。
甚至可以說正常得過分。
因為公主魔女實際上會通過吃東西活動一下臉，與不會發生改變的微笑面具相比，真容自然會顯得正常許多。
只是中原中也不明白，這樣的話，公主魔女為什麽要用微笑面具擋住自己的真容。
她的下半張臉很幹凈，看樣子沒有什麽需要遮擋的必要。
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中原中也索性先聯系夏油傑，通知他這裏有兩個術師孩子，讓他找人來接一下。
他是不想在約會的時候，有兩個小鬼一直跟在後面。
“……”不知何時，公主魔女停下吃冰淇淋的動作，擡頭靜靜看向中原中也。
她擡手壓了壓微笑面具，重新擋住下半張臉。
頭一次，公主魔女沒有吃完到手的食物。
“不吃了嗎？”中原中也收起手機，有點意外公主魔女把面具重新拉下，徹底擋住下面的真容，輕飄飄懸停在半空，散播出零零星星的詛咒。
他也不多想原因，三兩口把冰淇淋吃完。
“我把位置告訴了夏油，盤星教過會會有人來接走他們，”中原中也找冰淇淋車的服務員要了一杯清水，潤濕手帕給公主魔女擦手、擦面具，念念叨叨：“送走他們，我們再去玩別的，你不是喜歡摩天輪嗎？”
“那個沒有過山車刺激，我們可以慢慢坐，白天去一次，晚上再去一次。”
中原中也說著說著，發現公主魔女的註意再一次挪去祈本裏香他們那邊，兩個拿著冰淇淋的孩子背靠旋轉木馬外圍的護欄，頭靠著頭小聲說說笑笑。
他摸了摸公主魔女的頭發，咕噥道：“你等下不會真的跟著他們跑了吧？”
重力牽引著公主魔女落在他的肩頭上，中原中也大步走過去，道：“等下會有人過來接你們，你們要回家還是要問什麽問題都找他們。”
他不耐煩伺候小鬼。
正好把人交給願意接手的人。
“哥哥，謝謝你。”乙骨憂太一下站直身體，低頭真心誠意地鞠躬道謝。
祈本裏香被他拉著站直，一同低頭道謝：“謝謝你。”
他真的不是壞人。
只是在沒有見到來接他們的人以前，祈本裏香不敢放松警惕。
她與乙骨憂太不同，雖則年紀尚小，但她曾經見過的黑暗面比許多生活簡單的大人都要多，早慧玲瓏的心竅讓她很難不計較後果，簡單純粹去相信別人。
祈本裏香低眉順眼，直起身擡眸的時候，正好看見坐在中原中也肩頭的公主魔女。
她輕眨一下眼，不必回頭也知道自己身後有什麽。
旋轉木馬。
她和乙骨憂太剛才一直靠在這裏的護欄，自然不可能這麽快忘記身後的設施是什麽。
見中原中也沒有發現，她出聲提醒道：“哥哥，柚杏姐姐是想坐旋轉木馬嗎？”
少年楞了一下，側頭看向公主魔女。
坐在他肩頭的小巧魔女沒有低頭看向兩個孩子，她的視線落點是他們身後的旋轉木馬。
中原中也原以為她是在看兩個小鬼。
沒想到柚杏真正看的是他們身後的旋轉木馬。
他遲疑開口：“柚杏，你想坐那個嗎？”
落在肩頭的輕微重量離開，公主魔女飛向祈本裏香扶住她身後的旋轉木馬外圍護欄，擡頭看向一上一下以圓形運動軌跡活動的彩繪木馬。
她專註看著旋轉木馬，眼睛都沒有移開一下。
中原中也的表情一下糾結起來。
旋轉木馬和過山車之類的設施不同，上面坐的都是小鬼。
就算是帶著孩子來游樂園的年輕夫妻，他們也是站在外面看著孩子進去自己坐旋轉木馬。
但讓公主魔女自己去坐旋轉木馬……
少年的藍眸映出扶住欄桿，安靜專註望著一匹匹木馬轉過的公主魔女，琉璃眼睛映出彩繪的木馬和坐在上面的孩子們開心放聲大笑向著外面看護他們的父母揮手。
中原中也表情變換幾變，聲音仿若擠出牙縫一般：“餵、小鬼，你們要不要坐這個？”
“誒？”乙骨憂太懵懵看著他。
他咬牙再次道：“我問你們要不要坐這個，快點決定！”
乙骨憂太猶猶豫豫看向祈本裏香，他當然是想要玩的，進入游樂園只能看著別人玩各種有趣的設施，他們卻因為身上沒有帶多少錢，只能看著別人玩。
可是已經吃過中原中也請的冰淇淋，再讓他請客玩旋轉木馬與他一貫的家教不符。
“好啊！”一眼看懂中原中也在想什麽的女孩牽住竹馬的手，笑嘻嘻應下：“憂太，我們去玩這個吧！”
他小聲道：“真的可以嗎？我們已經吃過哥哥的冰淇淋了……”
“沒有關系的，”她湊到乙骨憂太耳邊，小聲道：“他是想找人陪他一起上去。”
他驚訝眨眨眼，道：“哥哥想玩旋轉木馬嗎？”
祈本裏香輕笑一聲，側頭看向公主魔女，道：“他是想陪喜歡的人一起去玩。”
這種心情，她明白的。
因為她也很喜歡憂太。
只要是和憂太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是開心的。
情竅未開的男孩似懂非懂點頭，借著中原中也的光，他們進入游樂園不僅吃上冰淇淋，還坐上了旋轉木馬。
也算沒有白白進來一趟。
“……”不管乙骨憂太和祈本裏香的內心想法，同樣坐上旋轉木馬的中原中也只覺得羞憤欲死。
他摘下寬氈帽蓋住臉，跨坐在靠內側的一排木馬上，整個人都快因為高度羞恥而頭頂冒煙。
歡快的背景音再次啟動，旋轉木馬一上一下勻速轉動，中原中也渾身僵硬坐在木馬上幾乎煎熬一般等著木馬轉過不知道多少圈，音樂慢慢停止，木馬也慢慢停下。
他大大松了一口氣，逃似的跳下木馬想要快點離開這個羞恥之地。
走出兩步，他才發現公主魔女沒有跟上來。
中原中也回頭一看，小巧的魔女還坐在木馬的馬頭兩耳之間，乖巧把雙手放在裙子上坐姿端正而優雅。
他快步走回去，低聲道：“柚杏，走了。”
“……”公主魔女安安靜靜坐在木馬上，琉璃眼睛看著圍在欄桿外的年輕夫妻們。
她註視著他們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柚杏？”中原中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眼，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繼續低聲道：“我們該走了，夏油他們很快要過來了。”
公主魔女沈默看向他。
優雅交疊在小腹位置的雙手很輕很輕捏緊一點，過分輕的動作沒有引起少年的註意。
他只是有點苦惱不願意離開木馬上的公主魔女。
坐過一輪的乘客都已經下去，只剩下他們和兩個一起上來的小鬼。
音樂剛停下的時候，乙骨憂太就準備和其他孩子們一起離開木馬出去，卻被祈本裏香拉住了。
她握住不明所以的男孩，眸光平靜看著端坐在木馬上的公主魔女。
祈本裏香順著她面具朝向的方向看去一眼，笑容滿面的年輕夫妻牽著自己的孩子，溫柔蹲下身與他平視對話。
“裏香醬？”乙骨憂太有點焦躁，圍著旋轉木馬的游客似乎都在奇怪他們為什麽還不離開出場，“我們還不走嗎？”
她輕輕搖頭，道：“再等一下。”
“柚杏，你還想玩嗎？”剛坐上旋轉木馬的時候，中原中也光顧著羞恥，完全沒有註意到公主魔女是什麽表現。
他揉了揉頸後的頭發，低低嘆一口氣，轉身離開木馬向外走去。
公主魔女沈默註視著他離開，交疊在一起微微捏緊的小手慢慢松開：“……”
她安靜起身站在馬頭兩耳之際，裙面的花紋一亮正要飛向中原中也，就見他快步走回來，埋著頭再次跨上木馬，含糊道：“小鬼，想坐就繼續坐，不想坐就快下去。”
“咦？”乙骨憂太詫異，比劃道：“可是……不是要錢嗎？”
這裏的游樂園不是賣的套票，而是每一個項目單獨收費。
等於他們每坐一次旋轉木馬，中原中也就要交一次錢。
擡手壓著帽子深深低頭的少年咬牙道：“你別管這麽多，總之錢我是交夠了。”
他們三個人坐旋轉木馬的票錢。
不止一次。
中原中也剛才刷卡了。
“……”公主魔女站在馬頭的位置，靜靜看著他。
琉璃眼睛清晰映出少年無比羞恥，擡手壓著帽子遮擋神情的動作。
她輕提一下裙子，宛若淑女一般躬身施以一禮。
公主魔女再次坐下，不過這次她是面向中原中也，註視著少年的神情和動作。
……
歡快童稚的音樂一遍遍響起，旋轉木馬啟動一次又一次。
生生把乙骨憂太開始的小興奮徹底磨滅，他蔫蔫抱住旋轉木馬的脖子，只想著他到底還要坐多少遍旋轉木馬。
因為他們都是附帶的一個，中原中也不離開，他也不好意思離開。
期間祈本裏香想過拉著他一起下去，可是想到中原中也的目的是陪女朋友坐旋轉木馬只有他自己不太合適才邀請他們一起上去。
這個時候，扔下他一個人坐旋轉木馬，總覺得很不仗義。
所以，就算坐得整個人都蔫巴了。
乙骨憂太還在抱住木馬的脖子，眼巴巴等著中原中也或是公主魔女什麽時候願意離開。
他們都從天亮坐到天黑了。
他好想回家。
與他心態十分相似的中原中也已經從羞恥熬到麻木，任由其他人怎麽圍觀，他都不會再升起什麽羞恥感。
“這是……中也君的愛好？”
不知站在外圍看了多久的夏油傑托著下頜，笑瞇瞇道：“我還以為中也君和柚杏的約會會更浪漫一點。”
至少不是一下午都在坐旋轉木馬這種兒童項目。
“……我以為你會更快過來，”中原中也提了提嘴角，有氣無力道：“小鬼，來接你們的人到了。”
兩個小鬼可以解放了。
可是他這邊，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要在旋轉木馬上過夜。
音樂聲停下，乙骨憂太和祈本裏香跳下木馬。
他們近乎迫不及待跑出去，怕是接下來的幾年之內都不會想坐什麽旋轉木馬。
中原中也看了他們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
“……”公主魔女飛起身，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他楞怔一下，側頭看向落在肩上的公主魔女，遲疑問道：“柚杏，不玩了嗎？”
她擡手觸碰一下少年頸側的魔女之吻，留下一抹涼意，很快收回手。
中原中也明悟了。
他大大松一口氣，近乎迫不及待擡腿跨下木馬，快步離開這個消磨幾個小時時間的地方。
夏油傑輕笑一聲，問道：“你們還要繼續約會嗎？”
“當然！”中原中也扶著帽子正了正，神色很快恢覆自然道：“我們還有一個地方沒有去。”
柚杏想坐的摩天輪。
他一直都記得。
雖然在旋轉木馬這裏耗費了很多時間，沒有趕上白天的摩天輪，但這裏的摩天輪晚上也是一絕。
摩天輪的支架和吊艙左右兩側都弄上燈帶，一入夜燈光就已經亮起，遠遠看著仿若一個巨大的槲寄生。
“好吧，”夏油傑聳了聳肩，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低頭看向手牽著手的兩個孩子，笑道：“憂太君、裏香醬，我們走吧。”
夏油傑帶著兩個孩子離開。
中原中也轉身往摩天輪的方向而去。
許是因為這裏的摩天輪很特別，晚上排隊坐摩天輪的人很多。
排在他前面和他後面的人幾乎都是情侶，顯得“獨自一人”站在隊伍中的少年有點突兀。
他面色不改，摸摸公主魔女的長發，低聲道：“很快到我們了。”
前後的人幾乎都是情侶，他們肯定不會想和別人並一起吊艙。
正好中原中也也不想。
“聖誕節在槲寄生下一起接吻的情侶會永遠在一起，”排在他後面的情侶小聲私語，“摩天輪上也有類似的傳說，乘坐摩天輪的情侶在升到最高空的一刻接吻，以後永遠都會在一起。”
中原中也動了動眉頭。
“這裏即是摩天輪，又是槲寄生，兩個傳說加在一起很浪漫的感覺。”
他皺了一下眉，擡頭看向閃閃亮的摩天輪，裝飾在摩天輪兩側的燈帶確實和槲寄生的圖案一樣。
說實話，中原中也是不太相信傳說這種東西。
所謂的傳說、傳言，更似沈浸在熱戀中的情侶編出來的說法。
坐過摩天輪的情侶肯定很多，在摩天輪升到最高一刻接吻的情侶肯定也不少。
但永遠不會分開的說法……
不太可靠也不太可信。
不過柚杏當初想坐摩天輪的理由，會不會和這個傳說有一定的關系。
中原中也順著排隊的人群移動，直到他“獨自一人”坐上一個單獨的吊艙還在思考這件事。
在摩天輪的頂端上接吻，永遠不會分手。
他側頭看向懸停在窗前的公主魔女，雙手貼著玻璃窗，低頭透過窗戶看向游樂園夜晚的燈火。
絢麗的燈帶裝飾在各個游樂設施上，吊艙升得越高，他們能看見的風景越多。
“摩天輪的最高點啊……”
中原中也認真想了想，問道：“柚杏，要出去嗎？”
公主魔女回頭看向他。
他擡頭看向吊艙的頂蓋，飛起身輕輕松松打開，通過吊艙頂蓋的位置出去，向她伸出手道：“來嗎？”
貼在窗前的小手輕輕離開，公主魔女依著他的意思飛出吊艙。
由於裝在摩天輪兩側的燈帶足夠明亮，地面的人根本不會發現有一個吊艙的乘客跑了出來。
高處的夜風呼呼吹著中原中也的衣擺和頭發，他輕壓一下帽子，側頭看向地面的風景。
一直到摩天輪快要升到最高點的位置時，少年一手背在身後，微微躬身姿態從容灑脫，勾揚著嘴角，鈷藍眼眸明亮而溫柔看向公主魔女。
他向喜歡的女孩子伸出手，低沈而誠懇問道：“可以請你跳一只舞嗎？”
公主魔女靜靜看著他。
琉璃眼睛映出赭發少年張揚而明亮肆意的神采，漂亮如寶石的鈷藍眼眸盛著滿滿的溫柔笑意，右手落在她身前的位置。
夜風獵獵，吹起公主魔女的裙擺。
她輕輕把手落在少年的指腹上，看著他俯身以唇很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中原中也的唇不似他的手心和頸窩溫暖，散發著熱意。
他很輕很輕地碰一下，滿是憐惜與愛意。
眼睫輕顫緩緩上擡，眸光柔和如盈著波光的海水，深深倒映出戀人的身影。
“My Princess.”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專欄，放了柚柚子喵的圖！
可愛捏！
等五月，我再接著寫柚柚子喵和中中子喵的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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